耶稣

现在、这里——由约翰•牛顿想到的

第一、基督教的价值不在于保证信徒们的世俗利益,而是指引人们获得内心的平和充裕。这种内心的“好处”——最起码从像约翰•牛顿那样的人来看——才是无上的财富。从这种意义上来说,耶稣(或上帝)的恩典其实早就送到人们身边了,只是大家“不识货”而已。就好像是一个乞丐天天在路边向过往的行人乞讨银两,却不知道很久以前一个好心人留给他的那一袋钻石早就可以让他便成富翁了。世俗功利性的宗教观就像这乞丐一样可怜可笑。

当然了、从历史的观点来看,要让基督教延续下去,要让耶稣的思想传于后世,世俗功利性的宗教观也是有必要的。只是生活在今天的我们需要警惕功利主义对宗教“内容”的篡改。而这种篡改也是非常普遍的,决不局限于基督教。佛教、道教甚至儒家思想中也存在着严重的“篡改”现象。

举个相关的佛教例子。释迦的弟子阿尼律陀曾因修行过度而失明,但同时也因此开悟。释迦对他周围的人说:“他虽然失去了看东西的眼睛,却得到了洞察真理的眼睛”。故事本来这样就挺好的,可后来故事却变成了阿尼律陀虽然失去了视力却得到了“神通千里眼”……真正的修行者决不是为了获得神通而修行的,而即便从传统佛教的观点出发,和阿尼律陀获得的内心变化相比,就算有神通,那也是不值一提的。而这样故意把它提出来还加以强调的现象,未免令人啼笑皆非(当然了,神通“千里眼”也可以理解为是对“第二种视力”的比喻,强调这第二种视力的珍贵,但这种理解并非主流)。

在过去的时代,这种“迷信”或多或少的还会对宗教的普及产生一些正面影响。但在今天,这些东西只能使人在真正接触到宗教的核心内容之前就对宗教产生厌烦。

第二、基督教给人们最大的“恩典”在于内心的状态,所以这恩典(原理上)是随时可以接受的,就在现在、就在这里。人们本用不着期待“死后的天国”。而圣经中反复出现的耶稣的那句话:“神的国度就要来了!忏悔吧!”,从当时的社会背景来看,反着念更贴切:“忏悔吧!神的国度就会来了!”耶稣所期待追求的“神的国度”不在别处,就实现在人们心中。“天堂”本来只是一种比喻,强调的并不是来生不是死后。在这种意义上、耶稣后人(其实就在耶稣十字架事件之后不久)对“天堂”的态度与耶稣可谓是背道而驰。

同时、对于“此时、此处”的强调也可以在很多伟人(比如说孔子尼采克尔凯郭尔)身上看到。还说佛教的例子。有一天某国家“财务部长”的儿子向释迦问了十四个关于:“世间是有没有常理、灵魂与肉体是不是一体、死后人是否还会继续存在”的问题。并说如果释迦回答了他,他愿意跟着释迦修行,而如果得不到答案,就不修行。按照当时印度的迷信,对这些问题倒是有固定的说法,释迦自然也可以把这些说法回答给他。但释迦并没有这么做,他说:

“一个年轻人中了毒箭正在痛苦着,他的亲人朋友劝他让医生把箭拔掉,他却问:‘射箭的人是王公?还是婆罗门?平民?还是奴隶?他姓什么?叫什么?高个子?还是矮个子?皮肤是什么颜色的?住在哪儿?射箭的弓是什么种类的?弓弦是用什么做的?弓干是用什么做的?弓羽是什么样的?不回答我这些就不能把箭拔掉。’”

之后释迦又添了一句:“如果中箭的人还在考虑这考虑那而不快把毒箭拔掉的话,他会中毒身亡的。”(故事名字为“十四无记”又称“无说记”或“舍置记”。)

人都是怕死的,所以这年轻人的问题是很自然的,也是每个人都非常想知道的。但同时这些问题也是没有答案的,即便有,也是我们对之无可奈何的。靠迷信给出的具体答案(比如说来生、比如说天堂)来抵抗死亡的恐惧也是非常软弱的。我想释迦之所以拒绝具体回答问题,不是因为他拥有科学知识,而是因为他清楚的洞察到对生死的具体“答案”其实是无法解决核心问题的。正所谓“未知生,焉知死”(《论语/先进》)。最重要的还是活在今天,活在这里:

“不要追寻过去,不要祈祷未来。过去已被舍去,未来还未到来。所以要认真地观察现在、这里,努力地做今天应做的事。”——释迦

(因手头文献有限,这里对佛经的所有引用皆来自日译版南传大藏经)

3月23日加:

基督教有过很多压迫人性的历史,但世界上压迫过人性的东西很多,不仅仅是基督教。其它宗教也不“清白”,而现在这些“怪物们”又挂上了“学术”的名字。

就关于“现在,这里”的话题来说,认真地对待每一天不仅对我们凡人很重要。每一个伟大的灵魂也都必然将“认真的对待每一天努力做好眼前的事情”作为做人的基本(那些为了更美好的未来而奋斗的人们也不例外)。耶稣对“现在,这里”的主张不仅没有压迫人性,相反是在解放人性。而那些使人不在现实中寻找希望却逃避到“死后的世界”的各种教条才是在压迫人性。宗教在出现时往往是为了解放人性的,而压迫人性的东西却往往出现在后世(从本文可以看出这不仅发生在基督教,佛教也一样,其实还有道教、儒家……很多很多)。

我们不仅要问:是什么造成了后世的对人性的压迫?是什么造出了“世界背后的世界”?(不仅是宗教中的,也包括哲学思想中的)

我的观点是:基督教对人性的压迫,和其它宗教、哲学、思想一样,大部分来源于人类内部更普遍的“倾向”或者说是“性质”。而关于为何会有“世界背后的世界”,建议看看尼采的《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第三章《遁世者》。尼采拆穿的不仅是基督教的虚伪,他洞察到的是人性中更普遍的东西。在他那个时代,或许连他本人都无法洞察到他的这种伟大。至于更详细的东西还是改天再写到关于尼采的文章里吧。

(这段东西本来是没打算写在这里的,可是一点都不写的话害怕读者或许会看不到本文的这点用心,而写得多了又显得全体不够统一。就这样吧。)
本文于2009年3月最初发表在我的空间,交流请来 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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